创作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图片和文字均不涉及真实人物和事件。
1977年10月,知青下乡点胜利村。
刘诗怡浑身湿漉漉,狼狈敲开了村长的门:“马伯伯,您之前说您在海岛当兵的大儿子想娶我,我想问问您,他现在还愿意娶我吗?"
“闺女!你这是咋了?快进来烤火。"村长把身上的棉袄披到刘诗怡身上,把人拉进来
“嗨,我家那小子上次部队放假回来一眼就瞧中了你,做梦都想讨你做媳妇嘞!咱马家的男人最疼媳妇。我儿子又是军人,最是正派有担当!"
“你相信我!你们结婚后,他一定会对你好!一直对你好!
一直对她好
可今天,曾承诺一直对自己好的薛琛,却不顾她肚子痛,把她赶出屋,赶到夜雨下。
刘诗怡压下心头刺痛,虚弱笑:“好,那我和您大儿子结婚,跟着他去海岛随军。"
“好好好,闺女你相信叔的眼光!我这就批条子,半个月后咱就能出发去海岛。"
事情说定,刘诗怡借了村长的手电筒和雨伞,迎着风雨慢慢走回知青所。
每走一步,凉意如刀撕扯着她的小腹,今天她来月事,疼的满床打滚的时候,薛琛不顾她的哀求,强行把她拖到雨里
被雨淋湿的那一刻,她终于不想再爱薛琛了
十多年的情意,也终究走到了结束。
哆嗦着回到知青土坯屋,刘诗怡却听里面传出对话。
新知青许莹声音软软的:“薛大哥,诗怡姐这么晚了都还没回来,要不我们还是出去找找吧?"
“你别管她。"
是薛琛的声音,从前只对刘诗怡好的男人,此刻话如冰渣:“说她几句就耍脾气出走,就算出事儿也是她自找的。"
刘诗怡后退一步,眼眶忽得湿润。
是她耍脾气走吗?
明明是薛琛扯着她手臂,把她拖出门外,冷脸骂她。
“大晚上你把莹莹的被子弄湿,她睡哪?这土胚屋是我一手盖起来的。既然你容不下莹莹,那就滚出这屋子。"
刘诗怡从不知道,短短半年,从前疼她爱她的薛琛会完全变了一个人。
从前,因为她一句喜欢吃桑葚,薛琛半夜偷偷爬起来,把京市政委大院里的那颗桑葚书撸秃了,被薛伯父追着大院打。
因为知道她要下乡,他背着薛伯父薛伯母偷偷报名跟着她来了胜利村。
还说:“我们指腹为婚,你早晚要嫁给我,我不跟来看着,你要是被其他男人叼走了我找谁哭去?"
但自从半年前,海城来的新知青许莹来到知青所后,他对她的疼爱就慢慢给了许莹
“回来了还不进来,杵在外面让其他知青看闲话?"
薛琛的斥责打断刘诗怡的思绪。
她抬头看去,才发现屋内的两人已经穿戴好走到了门边。
许莹冲她怯怯一笑:“诗怡姐,薛大哥说我被子湿了,着凉了不好,特地叫我去他屋里睡。"
暗自得意的语调,针一样刺向刘诗怡。
许莹惯爱玩这种把戏,老喜欢争夺薛琛疼爱,之前刘诗怡总会忍不住嫉妒委屈,会闹。
但现在,她只默默让开。
而从前对她言听计从,温柔耐心的薛琛冷冷道:“以后不要再大半夜跑出去惹人嫌。"
男人眼里的厌恶,瞬间抽干了刘诗怡的力气。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她苦涩一笑,低声喃喃:“你放心,我半个月后就离开,到时候就不会惹你嫌弃了。"
刘诗怡换掉衣服,理清自己已经到了凌晨。
新的一天到了。
她从行李箱拿出一本画册,册子上是她画的婚礼,各式各样的婚礼,她曾经幻想着有一天,会和薛琛用上。
但如今,这辈子恐怕都应不上了。
她数了数,正好15张。
她拿出一张,抚了抚炭笔下薛琛的温柔笑脸,随后忍着泪,刺啦一声撕掉。
画册上的婚礼,只剩14场。
距离她去海岛倒计时,只有14天。
距离她彻底离开薛琛,也只有14天。
清晨。
村里的大公鸡喔喔叫,知青们纷纷起床洗漱。
刘诗怡14天后要去海岛,后半夜收拾东西,一直都没睡。
洗漱好出门,一出门就见薛琛手里端着饭盒和搪瓷缸。
见她出来,连余光都没给。
倒是许莹娇俏笑着,一脸的温柔善良:“我吃不下了,剩下的丢掉也是浪费,诗怡姐,你吃吧。"
刘诗怡看过去,薛琛正好低头为许莹擦嘴边的奶渍,眼睛刺得生疼。
她低下了头,尽力忽视心头的异样和难堪:“不用了。"
说完,她深吸口气,绕过他们径直往外走。
下乡这几年,薛琛从来没有让她操心过吃的,哪怕乡下物资匮乏,他总想办法给她弄来鸡蛋,桃酥,牛奶
可许莹来了之后,所有的东西就渐渐都给了许莹。
原本刘诗怡也吃醋闹过,可薛琛为了维护许莹,当众一句“你算什么",彻底让她沦为胜利村的笑柄。
既然决定不再爱薛琛,他的好,她也要学着放弃。
从村民那儿换了个红薯匆匆吃下,刘诗怡就到了麦田上工。
一忙就是一个上午,她几乎饿的全胸贴后背,刚收工要走却被记分员叫住。
“刘诗怡,你不能走,你今天和许莹一组,她请假没来,你自己想办法把这五十拢地收完。"
刘诗怡紧蹙秀眉,不可置信:“昨天开会不是说农忙不让请假?"
记分员连头都没抬:“这事儿是薛队长同意过的,你有意见找他说去。"
刘诗怡陡然沉默下来。
薛琛决定过的事就没有挽回的余地,更何况,是为了许莹。
可任务完不成,所有知青都要挨批扣工分。
她不愿意拖累整队,只能硬着头皮忙话。
直到天透黑,她才收工。
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一样,刘诗怡顶着风快步回了知青所。
土坯屋里,薛琛正哄着许莹喝药。
一手拿着蜜枣,一手端着药碗,语气更是她从小听到大的温柔。
“乖乖把药喝了,明天病就好了。"
油灯将屋里映的昏黄温馨,只是温暖与刘诗怡无关,天都黑了,薛琛好像也忘记了她这号人还没回来。
冷风吹过,脸上一片濡湿。
刘诗怡这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可能是风太大了吧,沙子进了眼睛。
擦干泪,刘诗怡才推门进去。
没想到一进去,又迎来薛琛的不满:“你怎么又回来的这么晚?"
望见许莹眼底的得意,刘诗怡平静描述事实:“你同意了许莹请假,我一个人要忙一百拢地,能不这么晚回来吗?"
许莹当即哭起来:“诗怡姐,对不起,我不该因为一点头疼风寒就请假的,我现在就去把今天欠的工补回来!"
说着许莹就朝门口冲去,随即,意料之中的,许莹虚弱的跌倒在门口。
薛琛忙跑过去将人扶进怀里,扭头怒斥:“你自己做不完,不会叫其他知青帮个忙?非要针对莹莹就开心了?"
“刘诗怡,你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刘诗怡攥紧手,指甲大力到掐进了肉里。
不是她变了,变的人明明是他薛琛。
但这话,争论个对错输赢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沉默上床睡觉,不管屋内的其他两人,拉开被子蒙住头,假装也蒙住了自己心底的抽痛。
只是被眼泪湿透了的粟枕挺难睡的。
天微亮,刘诗怡就起了床。
她翻开画册,深呼吸一口,又撕下一场婚礼。
距离去海岛的倒计时,只剩13天。
忙清楚,刘诗怡特地赶早去电话站,给家里打了电话,说了自己要结婚,去海岛随军的事。
电话那头,阿妈心疼叹息:“诗怡,海岛艰苦,你真的考虑清楚了要去海岛随军吗?"
“当初薛琛那小子瞒着他爸妈跟着你下乡,那时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最终会结婚,没想到"
刘诗怡扯出一抹苦笑。
她也曾无数次幻想过嫁给薛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惜,青梅敌不过天降。
刘诗怡仰着头,忍回眼眶的湿润,装作轻松说:“阿妈,这话以后别说了,薛琛喜欢的人是我们这儿的一个知青。"
“我和他,只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而已。"
“在跟谁打电话?"
身后忽然传来薛琛的声音。
刘诗怡扭头,见薛琛蹙眉站在她身后,她笑了笑:“跟我妈。"
她随后说了句,就和阿妈挂了电话。
接着,就见薛琛把手里的信递给她,话里话外散发着酸意:“这是从南方海岛寄给你的信,马修璟是谁?"
“听这名字,这人是个男人吧?我怎么不记得你家里有南方的亲戚?"
刘诗怡接过信,如实告诉他:“没谁,我的结婚对象。"
‘结婚对象’四个字一落音,薛琛就黑下脸。
“这话你也能乱说?你就算吃醋我对莹莹好也该有点分寸,要是别人听见,你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刘诗怡心头一痛,凝着他喃喃问:“那你为什么不和许莹保持距离,村里的人现在都说你和她是一对"
话没落音却被薛琛打断:“我们和你不一样。"
“总之,以后不要为了气我,再说什么结婚对象的胡话。"
说完他就离开了。
刘诗怡知道,薛琛并没把她的话当真,又觉得她是和从前一样吃醋博取关注。
可不是的,她要结婚是真的。
刘诗怡收了信往回走,默默去了地里上工。
爸妈是军医,就她一个女儿,从小疼她从没让她做过重活,下乡后也有薛琛宠着,她没吃过什么苦。
如今劳累起来很吃力,她也暂且忘记了心里的痛。
饭点,嫁进村里的李知青来找她,说自己是快要生了,想请她搬过去,万一夜里发动好帮忙接生。
这个年代,妇女生孩子跟进一遭鬼门关没区别。
刘诗怡没有耽搁,当即应下,吃完午饭就回知青所收拾东西。
刚一扎好包袱,门口传来动静。
刘诗怡回头,就见薛琛正盯着她手里的包裹,黑脸大步走来:“你要去哪儿?你闹了这么久脾气还不"
没等听完,刘诗怡直接打断:“李知青要生了,请我过去住几天,省的生孩子来不及去给她接生。"
薛琛顿住,脸上的怒气都还没收完,一脸尴尬。
片刻,他掩饰般干咳一声:“知道了。"
“对了,我来其实是跟你说正事,莹莹的病更严重了,我送她去公社卫生院看看,今天下午要给地里播种,辛苦你把莹莹负责的那块地一起忙完。"
“我会尽快回来帮你。"说完,他就离开了。
凝着男人的背影,刘诗怡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薛琛偏心许莹,把许莹的活扔给自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是知青队长,无论她愿不愿意,最后都要按照薛琛的吩咐去做。
刘诗怡沉默把包袱提去了李知青家,而后立马去了田里忙活。
夜幕慢慢降临,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周围忙活的知青一个个都收工回家,刘诗怡又抬头望了一眼村口的方向,还是没有薛琛的身影。
她收拢被磨出水泡的手,苦笑着继续干活。
薛琛看来是又忘记她了
这半年,他忙着照顾许莹,已经不止一次把她忘在地里。
没有办法,她只能咬牙硬撑,很快,田里只剩刘诗怡一个。
风声呜咽,吹得她心头一阵慌乱。
她又饿又冷,不由再次抬头看向村口方向,这一看,魂差点吓没了!
黑暗中,那一双双亮着绿眼睛的狼,正悄无声息冲她包围过来!
不!
她还不想死。
刘诗怡拔腿就跑,她才二十多岁,她的人生还有很长,爸妈也还在家里盼着她回家,她不能叫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嗷呜!"
狼群嚎着冲她奔来,刘诗怡慌不择路,扑通掉进了化粪池。
这一瞬,刘诗怡几乎绝望。
而就在这时,有村民听到了狼嚎,带着人举着火把冲了过来,很快,狼被吓跑了。
刘诗怡得救,狼狈爬出化粪池,顶着一身哄臭,她也不好去李知青家。
只好硬着头皮去河里洗了一遍,才哆嗦着跟着村民回村。
走到李知青家,她整个人几乎冷僵了。
正要敲院门,却听到里面传出薛琛的声音。
“知青所屋子漏风,莹莹身体不好不能住,这阵子就麻烦李知青照顾了,这些钱和肉票你拿着,就当做莹莹的住宿费"
透过门缝往里瞧,薛琛正小心翼翼把棉袄大衣裹在许莹身上,那珍重的模样刺的刘诗怡的眼睛生疼。
薛琛为许莹忙前忙后,明知道她怕黑,却把她忘在田里。
她真的很好奇,如果今晚自己死在了狼嘴下,薛琛会不会为她流一滴泪?
也不知道是不是冷僵了,刘诗怡竟然哭不出来。
她面无表情推门进去,屋内的人都望过来。
对上她的视线,薛琛难得有些不自然松开许莹,干巴巴问候:“你回来了。"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刘诗怡浑身湿透。
许莹倒是迎上来,一边裹着衣服一边咳着:“薛大哥想着诗怡姐你在这里,便让我也来了,咱们互相有个照应。"
背对着薛琛,许莹笑的挑衅。
刘诗怡又冷又累,实在不想应付,只冷淡说:“生病了离孕妇远一点,免得过了病气。"
说完,她就进了屋。
也刻意不去理会身后的视线多冻人。
只是换了衣服,躲进被子里之后,眼里的湿意就怎么都压不住。
半年前,她怎么都不会想到,那个从小爱她的薛琛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他们,怎么就走到了现在这一步呢?
可无论刘诗怡怎样难受,日子还是要过,天也还是会亮。
这些天,她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抽出画册撕掉婚礼。
转眼,画册上的婚礼只剩下7天。
距离去海岛的倒计时,只剩7天。
天气渐冷,田里的事差不多忙清了。
冬天负责烧火的煤厂就忙活起来。
这天清晨。
刘诗怡正扶着李知青慢走,说这一些生产的注意事项时,记分员匆匆赶来,说要刘诗怡去挖煤。
刘诗怡拒绝:“我被李知青请来接生,我的工分李知青的家人会帮我完成,为什么还要给我安排额外的任务?"
记分员却不耐烦说:“薛队长说了,许莹也懂医理,她来照顾李家媳妇,你去挖煤!"
刘诗怡沉默。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挖煤累,薛琛心疼许莹,就又叫自己顶包。
每次都要她给许莹做事,刘诗怡甚至怀疑,薛琛是不是要把曾经都她的好都一点点讨回去?
李知青体谅拍拍刘诗怡的手:“你去吧,我这离生还得两天呢,放心。"
刘诗怡只能点头,临走前又不放心的叮嘱屋里还没起床的许莹:“李知青月份大了,得慢走有助顺产,你小心扶着,别磕着碰着。"
许莹只答了一句知道了,却没有起床。
刘诗怡忍着闷堵去煤厂挖煤,期间眼皮直跳。
工分还没挣到一半,村里慌张的跑来俩人叫她回去:“李知青摔了!要生了!你怎么在这儿啊,快回去!"
刘诗怡浑身一震,把铁锹扔到地上,拼命往回跑。
她赶到李知青家的时候,正好一个上了年纪的接生婆摇着头从屋里出来,操着一口方言。
“大人娃子都悬了!"
刘诗怡眼前一黑,当即推开人冲进屋里,略过哭哭啼啼的许莹,吩咐李知青家人打热水拿她的药箱过来。
两个小时后。
刘诗怡抱着小孩儿递给李知青男人。
“这是李知青用命救下的儿子对不起,我尽力了。"
男人白了脸,抱着孩子冲进屋大哭起来。
大人的哭喊和小孩的哭声混在一起,听得刘诗怡的心针扎一样痛。
她忍着泪走向院外,想给屋内的人一个告别的时间。
可她走到后门土墙后,却听到许莹的声音。
“薛大哥,是诗怡姐告诉我要拉着李知青走路的,我没想到一走快李知青就摔倒了,呜呜,我真不是故意的"
“李知青死了,我会不会被抓去坐牢?薛大哥你帮帮我好不好"
一条人命,这个时候许莹还想着推卸责任。
刘诗怡悲愤不已,正要冲过去,可薛琛的话却利刃一般甩出来
“李知青一直是诗怡负责的,就算坐牢也与你无关,你别怕。"
“有我在,我一定会想办法护住你。"
刘诗怡就这样站在墙角的这一边,听着薛琛宽慰许莹。
或许是失望到极点了,刘诗怡捂住心口靠在墙艰难喘息,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回过神来,墙角已经没有了人。
她缓缓回屋,帮着李知青家料理后事,忙到傍晚。
死人这事就像掉入油锅的一滴水,很快把平静的村子搅合的沸沸扬扬,期间,许莹一直没露面。
薛琛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傍晚,刘诗怡准备回知青所,发现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这时,村长面色凝重奔来:“闺女,公社忽然发了告示,说薛琛举报你害死了人,你赶紧去瞅一眼。"
刘诗怡变了脸,忙跑到村口,看到黑瓦白墙的公告栏,贴了一张新的大红‘批告’通知。
告示写了三点
第一,大力赔偿死者家属。
第二,严肃处罚负责李知青的刘诗怡大夫擅离职守,吊销行医资格。
第三,许莹许知青及时上报情况,才能及时挽救孩子的一条生命,给予工分奖励。
这一字一句,如利刃一般插入刘诗怡的心口。
救人的自己成了罪人。
害人的许莹反而成了英雄。
多可笑啊。
村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处分我可以做主不记入你档案,行医资格也会帮你保住。"
“但村里闲话恐怕堵不住,你马上就要去海岛随军了,最后这一周只能委屈你忍一忍。"
刘诗怡闭了闭眼。
能不记档案自然好,可她什么都没做错,薛琛凭什么这么对她?
她为什么要忍受莫须有的闲话?
“马伯伯,我要去找薛琛,叫他还愿事情真相。"
刘诗怡顾不得其他,匆忙追进知青所。
这会儿,薛琛正热了一茶缸牛奶,笑着送到许莹手上:“你今天没怎么吃饭,没有营养病怎么好?赶紧喝了。"
她冷冷看着,压着怒气冲上前:“薛琛,公社的告示怎么回事?"
“诗怡姐!"
许莹当即一副怕极了的样子,整个人摇摇欲坠。
薛琛连忙放下茶缸,拖着刘诗怡往屋里拽:“你跟我进来。"
很快,他把刘诗怡带进屋。
关上门后,他还带着些许埋怨:“诗怡,外面还有其他知青,你不该那样直白喊出来。"
刘诗怡极力忍着胸口奔涌的委屈,盯着他的眼睛质问。
“我伸冤为什么不能喊?是许莹害得李知青摔倒难产,你想要保住她我也理解,可你为什么要把我推出去?"
薛琛忙过来牵人,示意刘诗怡小声。
“我知道公示的处罚委屈了你,但我也没有办法,莹莹没有你的好家世,我们若不给她遮掩,这次处罚会计入档案,会成为她一生的污点,她说不定以后都回不了城。"
“就算是侥幸回城,她也找不到好工作,嫁人也会被婆家瞧不起"
眼前的男人絮絮叨叨说着,都是对许莹的担忧。
瞧,其实薛琛也知道公示发出后,会有什么后果,但他还是选择让她背锅。
刘诗怡原本已经麻木的心又隐隐作痛。
她凝着眼前人,只觉得分外陌生。
记忆中那个飞扬溺宠她的少年,好像真的已经彻底消失了。
忍着满心的酸涩,她最后问了句:“那我呢?薛琛,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发誓说会护着我一辈子?"
下一瞬,薛琛微微一笑,像是早就想好了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诗怡,我和莹莹已经说好了,如果你因此被严重处罚,我和她会永远照顾你,我们三个可以一辈子生活在一起。"
刘诗怡静静站在原地,久久没开口。
“诗怡?"见她不说话,薛琛的笑也慢慢淡了,“如果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提,我会尽可能补偿你。"
刘诗怡挣开他的手,心头是彻底失望后的平静。
在他的眼里,她的名声,她的未来竟然是补偿就可以了?
她早该醒悟了,从薛琛第一次为了许莹委屈自己那一天起,他们就不再是一路人。
她摇了摇头:“我有点累,想去休息了。"
薛琛松了口气,以为已经安抚好了刘诗怡:“好,那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我们以后再商量。"
刘诗怡没说话,默不作声回到自己的屋子。
她不知道薛琛是以什么心情,说出三个人一辈子生活这种话。
但她不想和薛琛有以后了。
她和他,也的确没有以后了。
之后几天,刘诗怡没再提李知青难产真相。
她一直安安静静,就连被嘴碎的知青骂杀人犯,她也当做没有听见。
若是以前,她一定会怼回去,但现在她不想为这种无畏的争执浪费口水。
距离去海岛的倒计时,只剩3天。
这晚上工回来,她回到知青所,照例拿出画册要撕掉一张。
可她正要动手,眼前突然一片黑影笼罩,接着手腕却猛地握住。
“你不是最宝贝这画册吗?你不是说我们以后得婚礼会从这里面选一个,你把它撕了,我们婚礼用什么?"
来人是薛琛。
刘诗怡抬头,就撞进薛琛通红的眼。
他固执握紧她的手,等着要一个答案。
可撕掉画上的婚礼还能为什么?自然是这画上的婚礼永远用不着。
她和薛琛永远不会再有婚礼。
但她只是笑笑,敷衍说:“撕了以后可以再画,不用这么紧张。"
“对了,许莹好像还没有会回来,你要不要去找找她?"
提到许莹,薛琛果然面露着急:“那我去找找。"
说着,他就急匆匆拿起外套往外走。
等他走进黑夜后,刘诗怡便冷脸找出火柴,点燃了撕下来的那张画。
看着火光一点点吞噬画上的笑脸,她的心已经没有从前那样痛了。
是薛琛,亲手把他从她的心里拔出去。
等画册烧完的那一天,他们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刘诗怡这一夜睡得很安稳,不清楚许莹有没有回来。
第二天出门上工的时候,薛琛又来了,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刘诗怡狐疑,自从许莹来了后,他已经不再送自己东西了。
今天这是?
正狐疑着,就听薛琛问:“马修璟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又是给你寄信,又是给你寄东西?"
“我看有些东西盖了军区的章,你爸妈是军医,这是他们托人寄来的吧?"
原来这大包小包是马修璟寄来的东西。
刘诗怡接过东西,放在自己床铺上:“不是我爸妈,上次和你说了,马修璟是我结婚对象。"
话落,薛琛又沉脸。
“都说了结婚对象这种话不能乱说,从我们下乡到胜利村那天起,谁不知道我爱你?谁不知道你将来要嫁我?你一直闹这一出有意思吗?"
刘诗怡也听得满心闷堵。
他一直强调她和他的关系,强调他们未来会结婚,可为什么又总是为了许莹叫自己受委屈呢?
难道得到他的爱和婚姻,就要忍受委屈吗?那这样的爱,不要也罢。
见刘诗怡不说话,薛琛把她的沉默当做默认,生气离开。
刘诗怡没有像从前那样追过去,只把包裹打开大致看了眼,有新衣服,海鲜干货,还有一沓子粮票肉票。
马修璟出手倒是大方。
刘诗怡将东西重新包好,就出门上工。
想着只剩不到3天就可以离开这里,她就干劲满满,还头一次提前完成了任务。
下工回屋,一推开门,她的好心情刹那消失。
只见屋内就跟遭了贼似的,早上刚收到的包裹被洗劫一空。
满床满地都是被剪碎的新衣服碎片。
而许莹,正坐在床边,看戏一样看着她。
刘诗怡捡起衣裳碎片,面无表情问:“你干的?"
许莹撇撇嘴:“是我剪碎的又如何?吃的,钱票,我都跟知青们分了。"
“薛大哥带来的东西,你凭什么一个人独吞?"
这无耻的话气笑了刘诗怡。
“谁告诉你,我的东西是薛琛给的?你知不知道凭你拿我的那些东西,我可以告你去坐牢?"
许莹脸色一僵,欲盖名彰的藏起一个蓝色包袱,还嘴硬:“你有本事就去告!薛大哥才舍不得我受罚。"
刘诗怡冷笑:“行,你等着。"
她都要走了,为什么还要惯着许莹?
夜色未晚。
刘诗怡拎起两个印着‘劳动最光荣’的搪瓷杯,冲到知青所院外‘邦邦’敲了起来。
“伙同许莹偷了我东西的人给我听着,给你们三分钟的时间把我东西还回来,不然我就去找村长报公安,你们一个两个都别想好过。"
薛琛最先冲了出来。
声音冷冷:“你又闹什么?"
刘诗怡把杯子发在木桌上,面无表情说:“我未婚夫给我带的东西被人偷了,我要回来有什么错?"
薛琛蹙眉变脸:“大晚上,你就为了那几个不值钱的玩意发疯?"
刘诗怡只冷冷回了一句。
“包裹里的票和钱都盖了军区的章,如果不把东西还回来,拿了的人就等着坐牢吧。"
话落,许莹哭哭滴滴跑了出来,把一个蓝色包袱扔到了刘诗怡面前。
“对不起诗怡姐,我以为那些东西是薛大哥给我的,我把拿了的东西都还给你,求求你别报公安,我给你跪下了"
许莹说着就要给刘诗怡下跪,意料之中的被薛琛拦住。
“够了!刘诗怡,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着,薛琛抱着要哭晕过去的许莹离开。
刘诗怡缓缓低头捡起地上的包裹,擦干净带进屋。
她已经不在乎薛琛失不失望。
见许莹还东西了,其他知青也不情不愿把东西还了回来。
直到半夜,这场闹剧才算收尾。
又是一天过去,距离去海岛的倒计时,只剩2天。
因着昨晚的事儿,薛琛又不再搭理刘诗怡,看见她也无视。
这半年,他没少为许莹冷暴力她。
若是从前,刘诗怡早就无措,早就贴着他求原谅了。
毕竟,他们一起来到胜利村,一开始她谁都不认识,曾经哭鼻子的时候都是薛琛安慰,没人比薛琛更清楚,她对他的依赖。
大约是仗着这一点,薛琛总以为无论她受了什么委屈都没有关系。
刘诗怡以为,薛琛昨晚护着许莹的行为已经是最后一件偏心的事,但这天下午,她去公社转档案去海岛的时候,竟意外在拐角遇见了许莹和薛琛。
冷风灌来,许莹的自责无比清晰。
“薛大哥,回城名额只有两个,你自己要一个,把诗怡姐那个给了我,被你家人知道了是不是不太好?"
“你不是说,你们两家自小定了娃娃亲"
紧接着,是薛琛温柔关切的声音:“不用管她,你的身体比较重要。"
身后的冷风一直吹,灌入脖子透心凉,但刘诗怡却觉得,这远没有薛琛的话凉。
她抬头失焦望着高高的天空,良久才苦笑一声。
薛琛对自己是真的狠心。
也好,这才能彻底叫她放弃他。
从今以后,她和薛琛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刘诗怡拿着村长给的电报,成功把档案转去海岛。
之后又特地去车站买了车票,才回到知青所。
这会儿,薛琛后天要带着许莹回城的事,已经传遍了知青所。
时间就在后天。
刘诗怡去海岛的时间,也是在后天。
正巧验证薛琛刚下乡承诺的那句话:“诗怡,我们要下乡就一起去,以后回城我们也一起走。"
见她回来,薛琛大约是愧疚,终于结束一天的冷暴力,主动找她说话。
“回城的事你也听说了吧,我知道论资历,你确实更适合返回京市。"
“但莹莹身体越来越不好,我准备先带她去京市大医院看看"
刘诗怡并不想听他有多护着许莹,平静的打断:“不用和我解释,你是知青队长,带谁回城你做主就好。"
薛琛愣住,没料到刘诗怡不吵不闹。
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刘诗怡有多想回家,刚下乡那段时间,刘诗怡几乎每天都哭湿枕头。
他急着追加补充:“你放心,我回到京市后会尽快把你接回城。"
“我也拿钱票打点了知青们,我走后他们会帮你干活,你不用担心一个人在这里会被欺负"
刘诗怡依旧神色淡淡:“没其他的事,我就上工去了。"
薛琛剩下的话都卡住。
刘诗怡拎着铁铲在转身就走,她不需要薛琛所谓的愧疚,所谓的补偿。
也早就厌倦的三个人的世界。
她退出后,薛琛想怎么宠许莹都行。
时间飞快,转眼就来到两天后。
距离去海岛的倒计时,只剩4个小时。
一大早,刘诗怡就起床洗漱,检查行礼。
她只带了证件,药箱和几件衣服,马修璟寄来的那些海货,她昨天都带去村长家,交给了马伯伯。
上午十点的绿皮火车,刘诗怡大清早就要离村。
薛琛和许莹也是今早离村。
许莹早就穿戴整齐,见刘诗怡收拾药箱,扭头嗤笑一声:“你又不能走,把药箱拾掇再利落,还不是要窝在这个小村子。"
刘诗怡没应声,自顾自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许莹见她不搭话,从鼻孔里哼出一声。
下乡半年就能回城的,她可是整个胜利村的头一个。
刘诗怡是京市来的大小姐又怎样,还不是得给她当垫脚石,老实在胜利村待着吧!
许莹笑意盈盈的出了门。
不多时,刘诗怡把包裹收拾完,正要出门离开,薛琛来了。
或许是她的东西太少,又背着药箱,薛琛竟都没发觉她要走。
还问:“你这是要去隔壁村出诊?"
刘诗怡没理他,自顾自朝走出院子,却忽得被薛琛从背后一把抱住。
“诗怡,你这样让我很慌,我一会儿就要走了,我们好好聊一下好吗?"
刘诗怡挣开怀抱,退后一步静静看着他:“你说。"
薛琛看出她的不乐意,只好压着心头莫名的不安,郑重承诺。
“我照顾莹莹,只是因为她身体不好,我一直爱的是你。我保证,我回城就立马想办法接你回去,等你回去后我就娶你。"
“你不是这一直想要一个婚礼吗?我们就按照你画册上画的那样,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好吗?"
可惜薛琛不知道,画册上的婚礼,昨晚就已经被她全部销毁了。
她如今已经放下他,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刘诗怡没说话。
薛琛不放心,正想补充,不远处许莹却在催促:“薛大哥,公社派的拖拉机到了,我们该走了,要不然恐怕赶不上火车。"
不知为什么,薛琛的心慌再一次窜高,竟叫他有一种,这次和刘诗怡分开之后,就一辈子见不到她的错觉。
可怎么可能呢?刘诗怡的爸妈在京市,她又从小说要嫁给他。
她永远不会离开他的。
想着,薛琛最后抱住刘诗怡,散去心底的慌:“诗怡,等我回来接你。"
刘诗怡这一次没有拒绝。
伏在男人的肩膀,脑海中划过他们从小到大的无数次拥抱,开心的,难过的,心动的,失落的
他们,从前是真的很好很好。
眸光落下遗憾,刘诗怡缓缓闭上眼,把这场拥抱当做诀别,像从前无数次告别那样,温柔应话。
“薛琛,再见。"
得到回应,薛琛的不安才放松,他一步一回头离开。
看着载着薛琛的拖拉机远去,刘诗怡才背着小包裹,迎着清晨的阳光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她和他一南一北,永不相交。
薛琛,我们再也不见。
刘诗怡坐上了南下的火车,颠簸了一天一夜才出了车站,腿肚子都坐得直抽筋。
人还没缓过神来,又已经到港口坐上了船。
虽说这次不用在海上漂一天一夜,可四个小时的货轮也不是那么好呆的。
刘诗怡胆汁都快吐没了才听到广播说快要靠岸了。
她强撑着到了甲板上,整个人都晕的眼冒金星。
离岸还有段距离,但已经看得到岸上熙熙攘攘的人了,都挤在岸边朝船上挥手。
刘诗怡睁大眼睛瞧了瞧也没能看清岸上的人长什么样子,只能进了船舱收拾东西。
记得马修璟在信中说过,这海岛名叫红山岛。
红山岛离陆地较远,大部分军官在这一扎就是一辈子,基本就在这里安家了。
刘诗怡是内陆人,别说进海岛,看海都是头一遭。
但这遭罪的晕船反应,算是彻底让她对海没了欣赏的心思。
在船上不是躺着就是吐着,要人命的四个小时总算要过去了。
刘诗怡到水槽上洗了把脸,打起精神,准备迎接自己未知的命运。
其实上船之前她心里是有过退缩念头的,可也只是一秒。
她既然做好了准备答应了村长,那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更何况,通过信件她大致对马修璟也有了点了解。
都说字如其人,字写得那么大气遒劲,想必人也会是个正人君子。
如果两人是真的合不来,或许她可以给对方补偿,好聚好散,到时她就回北市,回她自己的家。
打定主意,刘诗怡的精神活络多了。
同船舱的女人见她进来,一脸笑意的跟她打招呼:“哟,妹子,这要到岸了立马脸色就好看了,想你男人了?"
刘诗怡十七岁下乡,尽管从小和薛琛关系好也都各有界限,现在下乡三年过后也不过二十年岁,听了这露骨的话瞬间闹了张大红脸。
这女人约摸三十五六岁,刚上船见面就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让刘诗怡管她叫芳姐,刘诗怡也不好冷脸,毕竟这条船就一个去处,一般都是岛上的住民或者军官家属探亲的。
短短四个小时,她吐得昏天黑地的,倒是芳姐又是给她拍背又是递水的,除了嘴快话多,人是真好,刘诗怡便也放下了戒心。
刘诗怡嗔怪的看了眼女人:“芳姐!我说了我都没见过他!"
陈芳一个女人,听到刘诗怡这一声芳姐,心都要酥了,不由得心想,哪个兵蛋子怎么好福气,能娶得了这个美人。
“好好好,等下了船我可得跟我家老罗好好打听打听你说的那个谁?马什么?"
刘诗怡无奈的笑了笑:“马修璟。"
“哦对,马修璟!"
船上呜呜的汽笛声响起,说话间,船在靠岸了。
刘诗怡和陈芳一起拿着行李朝外走。
“嫂子你这次来是探亲吗?"
“不,我是辞了工作来岛上定居的,我们俩也不能总是两地分居。"
刘诗怡了然的点点头,看着陈芳的年龄下意识问道:“那孩子呢,孩子是留在城里还是在岛上?"
陈芳的脸色微变,摇了摇头低了下去:“我们俩还没孩子。"
刘诗怡一怔,立马歉疚起来:“抱歉芳姐,我不知道"
陈芳笑容变得苦涩了些:“这年头,二十二不结婚都算晚了,我这三十五了还没孩子,也难怪你误会,不怪你。"
刘诗怡有些尴尬,也不敢再乱说话,安静的跟在陈芳后面下了船。
岸上人挤人的,都是来迎接亲人的。
还有一堆身穿白蓝相见海军服的人笔直的站成一排,很是亮眼。
海风徐徐,临近十一月,还是有点冷的。
刘诗怡缩了缩,吸了吸被海风吹的通红的鼻头。
而她前面,陈芳已经上了辆军绿色的军车,还有专职穿着军装的人给开车。
“妹子,我先走了!"
刘诗怡连忙“诶"了一声,跟芳姐告别。
也不知道岛上大不大,还能不能再跟芳姐见面了。
刘诗怡这么想着,继续往前走。
却突然被一身白蓝海军服的男人挡住了去路。
“你好,你就是刘诗怡刘同志吧?"
刘诗怡脚步一顿,愣愣的抬头,有些警惕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虽然一身军装,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偷偷打量了一番男人,直觉告诉她他不是马修璟。
马修璟回胜利村探亲的时候她好像远远的看见过一眼。
是个很高的男人。
眼前的人虽然并不低,但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是谁?"
见刘诗怡警惕,男人敬了个军礼:“红山岛海军司令部的助理员,刘同志您叫我铁山就行,我是马团长派来接您的,他执行军务,这两天都不在岛上。"
“马团长哦,好。"
刘诗怡琢磨了下才想起来,马修璟在红山岛还是个团长。
“哦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刘诗怡?"
刘诗怡不由得疑惑问道。
她看了看铁山,也没带个什么照片,居然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
她自然不认为马修璟能有自己的照片。
铁山嘿嘿一笑:“团长说了,直接找长得最白净好看的,准没错。"
刘诗怡一愣,脸又羞红了一大片。
铁山礼貌的将人请进了车里,一边开车一边为刘诗怡介绍着岛上的风景。
天冷了,天黑的早,才下午五点,太阳就有落山的意思了。
昏黄的夕阳照到车里,暖了一大片。
刘诗怡深呼吸了一口海风,平白生出一种愉悦的自由感。
摆脱过去,抽离从前。
原来这么令人轻松。
铁山将她送到了岛中心的住宅区。
住民的家和军区的家属院都是连在一块的。
到处都是浓厚的生活气息。
几个穿着绿色条纹上衣的小孩聚在一起,在沙堆子里逮螃蟹。
还有几个结伴挑水的女人,说说笑笑的一同往家走着。
铁山见她看去,解释道:“岛上的水只在固定时间开放,所以家家户户都得自己挑水喝。"
刘诗怡点点头,扭头看了眼水井的位置记了个大概。
想着以后得来这里打水。
虽然以前在胜利村的三年也都是各个知青自己到井里挑水,可薛琛从没让她干过这样的活。
许莹来了之后的半年,因为有许莹,屋里的水缸也时时刻刻都是满的。
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干得了这个。
不过看着车外每人满满当当的两桶水在肩上挑着都还能说说笑笑的女人们。
刘诗怡想,自己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起码不会让人觉得她什么都干不了。
铁山将车停到了坡下,指着绿色平房让刘诗怡看。
“上去这个台阶就是您家了。"
家这个字眼,让刘诗怡心头都是一颤。
她向铁生道谢后拿着自己并不多的行李进了屋。
可能岛上就是驻军区,家家户户都没有锁门的习惯。
刘诗怡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绿色的墙皮被带着湿润水雾的海风吹的掉了不少墙皮。
但看得出,有一部分是新刮上去的大白,看起来还没完全抹完。
刘诗怡猜想,他应该是很忙。
收回思绪,刘诗怡推门进了屋。
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杂乱,反而很是干净整洁,只是看得出,是独居男人的房间,除了简陋就是简陋。
明明挺大的一个房间,就摆了张床,还有铁架子,上面放着洗脸的搪瓷盆,毛巾就叠的整齐搭在盆边,墙沿边是摆放整齐的牙刷牙杯。
这个男人应该不邋遢。
这是刘诗怡对马修璟的初印象。
刘诗怡把拿的行李整理了一番。
大部分都是马修璟给她寄过去的那些东西,还有她的一些衣服啥的。
收拢好之后,刘诗怡又去了厨房溜达。
不得不说,这房子采光是真的好。
夕阳西下,四处是落日昏黄。
有了心理准备,看见厨房里四下空空的,刘诗怡已经不惊讶了。
大概看完一圈后,刘诗怡出了门。
来的路上铁山跟她说了岛上供销社的位置。
她靠着记忆还真摸了过去。
供销社跟岛外的差不多,除了东西比外面稍微贵些,还是挺全的。
刘诗怡把屋里没有的,需要常用的东西都买了。
花的还是马修璟寄给她的钱和票。
大大小小的买了一大堆,供销社还特意指了个人帮着刘诗怡把东西送回家。
不多会儿,刘诗怡这个名字就在整个红山岛都传遍了。
刘诗怡又花了点时间把买回来的东西归置好,又塞了个红薯压饥后这才烧起洗澡水。
在路上一天一夜,又在船上折腾了好几个小时,她身上都臭了。
舒舒服服的洗了热水澡,刘诗怡刚准备拿毛巾。
“啪"的一声,整个屋里突然黑透了。
把刘诗怡吓了一跳:“啊!"
下一秒,只听“嘭"的一声,卫生间的门就被从外撞开了。
“啊!!!!"
这次刘诗怡是真的在高声尖叫。
她瞪大了眼睛也没能看清闯进来的人是谁。
“别怕,是我。"
男人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以防这声尖叫传到哨兵耳朵里。
下一秒,刘诗怡察觉到自己身体被长毛巾围了起来。
她心稍安。
只是被圈在男人怀里,一只手还压在她嘴上。
温热的男性气息紧紧将她笼罩。
刘诗怡猛地将人推开:“你是谁?!我丈夫是马修璟,红山岛的马团长,我警告你赶紧走!"
视觉没了,听觉就异常的清晰。
刘诗怡似乎听到男人低低的笑声,可仔细听,却没了。
是幻觉吗?
也许是对方怕了,竟真的退后关上门走了。
刘诗怡迅速抵住门,也顾不得身体没擦干,快速的将自己的衣服套上。
她抵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声音后,刚准备开门,门口却突然传来脚步声。
随即是烛光亮起的昏黄。
刘诗怡刚要开口质问。
门外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我是马修璟。"
刘诗怡一怔,并没有轻易放下戒心:“你说是就是?"
“信中和你说了,265元彩礼,三转一响可有错?"
信只她一人看过。
马修璟还真的这么写了。
当时她只觉得惊异,她爸妈在京市开医馆生活不算差,一个月也才三四十块钱工资,平常人家娶妻的聘礼加上操办更是八十块钱都顶了天了。
刘诗怡犹犹豫豫的开了门,却开的并不大。
马修璟端着蜡烛,就站在门外。
看着门先是开了道小缝。
然后从门缝里钻出一张清秀的小脸来。
和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变化不大,更像是张开了。
从前是清纯收敛的美丽,如今更多了分靓丽。
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马修璟知道她心里还在又惊又慌,将蜡烛往后照着地,自己身子往方桌前走。
刘诗怡放缓了脚步,看着马修璟的背影。
确实很高,很壮。
应该是他无疑。
她不由得打量起来。
比她高了得有两个头都不止,身上穿着和铁山不一样的白色硬挺军装,戴的是红星标檐帽,五官英俊,脸部线条硬挺,看着就一身正气。
在刘诗怡观察着马修璟的时候,她自己也正被人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一头湿黑的长发滴答的还往下淌着水,小巧的瓜子脸,鼻头上有颗细小的不算太明显的红痣,眼睛又黑又亮,像黑宝石。
每次见到她,都让人忍不住想盯着她瞧,盯着她看。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炽热,女孩儿坐到了他的正对面,略带警惕的盯着他。
马修璟将蜡烛放到桌上,道歉道:“岛上每晚都会在吹完熄灯号的五分钟内拉闸,就没电了,我到家的时候听到你尖叫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才会冲进去,是我太鲁莽了,抱歉。"
闻言,刘诗怡脸色缓和了些。
那么黑,刚才她连男人的脸都没看清,他应该也没看到什么吧。
刘诗怡怀揣着庆幸点了点头。
马修璟长得高,坐下时坐的笔挺也比刘诗怡高出不少。
他甚至不用低头,就能看得到刘诗怡莹白如玉的脖颈,白皙又纤细。
想起刚才昏黑环境下来不及闭眼时候看到的雪白细腻,马修璟喉结微微滚动。
待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他猛地闭上眼,耳根微红的收回思绪。
“你好诗怡,正式介绍下自己,我是马修璟,26岁,现任红山岛海军司令部团长。"
其实他生辰快到,按老家习俗他该说自己27岁的。
但从前从不在意年纪大小的他,甚至说觉得年岁大更有经验的马修璟,破天荒的头一次将自己往小了报。
毕竟,眼前是才二十出头,小自己那么多的刘诗怡。
刘诗怡轻轻的“嗯"了一声,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初次见面的未婚夫,声音也算不上热切,但听在马修璟耳中,却觉得软软糯糯的,心都快化了。
“床这种大件在供销社没卖的,我们都是部队里的木匠自己打的床,不过我怕你嫌不舒服,从岛外定了张床来,原本是昨天该到的,但遇到海风大,船没开,只能重新排号,应该明天就到了。"
马修璟说着,从里屋里拿出来了一套被褥:“你睡床,我打地铺,你放心。"
原本张嘴打算和马修璟说好聚好散的刘诗怡听此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将话咽了回去。
除了刚见面时候的不愉快,言谈举止看下来,这个人好像也不错。
如果这时候回了京市难免让家里担心,也免不了要遇到薛琛。
或许是命运使然。
刘诗怡突然觉得,可能留在海岛,不是坏事。
于是她点点头,问道:“我去供销社买了被子,你这个太薄了,现在晚上冷,你换厚的吧。"
她是真觉得冷。
在胜利村时候都冷,这里岛上四处刮海风,更冷。
刘诗怡想着自己也没说什么,马修璟一张硬汉脸突然露出洁白整齐的门牙笑了两声。
然后很是郑重其事的去换了被子。
“好,听你的。"
“"
刘诗怡觉得,他还是别笑了,明明非常英挺的军人,怎么一笑起来有点憨憨的。
再看,对方笑脸已经收起来了,仿佛刚才是她错觉一样,又是一副正气凛然的形象。
嗯,这才对。
睡前马修璟又扯了块布来,站在床上给整个床围了一圈。
海岛的晚上风很大,又是来的第一晚,刘诗怡躺在床上,听着海风呼呼,不由得想,这个男人还挺细心。
她又想起村长说,他对自己一见钟情。
可在她的记忆中,两人似乎并没有过什么交集。
好像连话都没说过一次。
难道就远远的看一眼,就能喜欢上?
刘诗怡是不太信这个的。
床下,一向睡姿都笔直的马修璟,难得的歪着头,望着床帐里朦胧的身影。
思绪越飘越远。
她应该不记得了。
也是,她根本就不知道。
那是两年前,他回乡探亲。
刚下车就看见河面上扑腾的人影,他刚要下水救人,就见另一道娇小身影扑通一下子,跳了下去。
利落伶俐的从后拖住落水人的身子正往岸边游。
可正值涨水季,河面不平静,一道又一道的水波把落水人的脸都盖到了水下。
那人一慌,就下意识的开始攀附着娇小身影往水下按以求自保。
马修璟脸色一变,连忙下水将人救出。
落水人除了受惊并无大碍,倒是救人的娇小被灌了不少水,昏迷了过去。
只一眼,他就对着那张脸僵住了。
一见钟情,是这样的。
古人的词诚不欺我。
在部队上学的急救法在落后的乡村并不容易施展,马修璟特意遣了落水的人回村叫人,才在四下无人时才给娇小做了心肺复苏,按压,人工呼吸。
因为他知道,让人看见的话,在这落后山村里,女孩儿除了嫁给他就没活路了。
对不起,冒犯了
在村里人赶来前,他已经把肺里呛的水都压了出来。
在一个男人将女孩儿抱进怀里之际,女孩儿悠悠转醒。
男人着急的呼叫女孩儿的名字,马修璟这才知道女孩儿有个和她长相一样美的名字:诗怡,刘诗怡。
原本他以为两人是夫妻,他便将那抹心动藏于深处。
可后来,村长父亲给他的家书中偶然提到村中事儿,说起了半年前许莹到来后薛琛的负心。
马修璟的心思,又活络了。
他让父亲告知刘诗怡自己的心思。
又在一次次家书的打探中得知了诗怡的一切。
直到她彻底被那个名叫薛琛的男人伤透了心选择离开,又直到,现在。
既然人已经来了,那他就可以循序渐进的让诗怡信任自己,接受自己。
他会让诗怡知道自己远比那个所谓的青梅竹马薛琛更值得交付。
夜渐深。
听着逐渐平稳的呼吸,马修璟将帘子微微掀开一角,漆黑的眸里全是刘诗怡白皙秀丽的脸庞。
再不是梦里的匆匆一瞥,马修璟松了口气,露出一抹满足的笑来。
刘诗怡睡醒的时候,马修璟的床铺已经收起来了。
她抿抿唇,看着外面天已经大亮,日头升的老高,还以为自己睡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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